霉菌孢子的气味充满了冰冷潮湿的空气。
孟余皱紧眉头，小心翼翼把孙欣然放到地上，撕下自己一截破衫，望向前头，“巧然，回来一下。”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矿泉水瓶，对着手里破衫倒了些液体，随后递给孙巧然，“消毒酒精——遮住口鼻。”
孙巧然咧嘴一笑，照做了。孟余帮孙欣然和自己也做好口罩，小心背起这个冷冰冰的敌人，心里感慨不已，欣然和巧然竟然是亲姐妹——他打量着孙巧然的背影，一个活泼似火，一个冷漠如冰，这两人的未来又会怎样呢？旋即又摇摇头，笑了笑：还是先解决了当下的迷宫吧，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的人去做。
“你在我背后笑什么呢——嘶，我怎么觉得你的笑容有点淫荡？”
孟余摇头笑着，没说话。
“怎么，被我说中了？”孙巧然像根柱子似的立在通道中间，眼神在孟余和他背上的孙欣然之间飘来飘去，“你该不会在趁机吃她的豆腐吧？”
孟余盯着她的眼睛，没说话。由于半张脸被遮住，孙巧然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他在笑吗？在生气——不，他的性格不会因为自己这种等级的捉弄而生气，那就是在笑了？
“你笑什么？”孙巧然示威似的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电筒，被他那对夜空般深邃的黑瞳盯了半天，她渐渐觉得心里升起奇妙的感觉，脸颊微热。她猛地转过身。
“我这是怎么了？”她对自己嘀咕，“我这是醉了吗？嗯，一定是酒精的作用。”她感到内心一阵躁动，想要看清却又慌忙甩开——与其面对这种情愫，她更愿意拿着手枪面对皮人。
“我不是那种人。”
孟余平淡的声音中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，在这昏暗的迷宫里缓缓回响。他又开始前进。
孙巧然下意识让出路，让孟余走到前面。
“你知道，人是什么吗？”
孙巧然正低着头，魂不守舍地跟在孟余身后，孟余的声音却把她从混沌中拉了出来。她拍了拍脸蛋，深吸了一口夹杂着孢子味和酒精味的空气，“人就是——人呗。”
“你这么说，没错。”孟余声音不大，但在这寂如死水的迷宫之中，却犹如在她耳边低语，“更准确地说，人是动物——你懂吗？”
“我懂。”
“那你说，皮人是人吗？”
“当然——”孙巧然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，皮人是人吗？不是，可是他们就是用人的尸体制作的，他们和人有什么区别呢？人，是什么呢？“你说呢？”她抬起头，把问题抛了回去。
“你把手电筒抬高一点。”孟余的回答让她一头雾水。
“什么？”答案在手电筒里？孙巧然歪着头看了看。
“我看不清前面的路了——你注意把光打到我前面。”
孙巧然语塞。
“皮人是不是人呢？”孟余眯眼打量着脚下的路，“当然是——他们可以和人类产生后代，这在生物学上说明了皮人和人类，是非常近源的种族。可是他们却没有自己的情感，这又是我无法完全认定他们是人的原因，人类应该有情感。”
“植物人就没有。”孙巧然像是发现了敌人的漏洞，声音中带着喜悦。
“植物人也有情感。他们对悲伤和喜庆的音乐，会有不同的内分泌反应。”
孙巧然感觉被泼了一头冷水，撅着嘴：“不说这个，无聊。”
孟余点点头。
孙巧然跟在孟余身后，望着这个差点把自己抓住坐牢的男人，突然觉得他很神秘，确切的说，是一种深奥，仿佛他的内心是一个黑洞，里面的一切都那么有吸引力，但自己却无法探寻其中的奥妙。她脑海中浮现出青君的身影，长发如雪，皓眸如星，这个帅气得近乎妖媚的皮人，是否算得上人类呢？
就在她失神的瞬间，手电忽然向下一坠。她立刻反应过来，可是孟余却因光线消失而重心失衡，再加上背上背着个近六十公斤的人，他脚下一扭，重重摔倒，顿时扬起一团浓厚的灰尘。好在他保护周全，背上的孙欣然没有摔下来。
孙巧然见他扭了脚，一步冲上，抱起压在孟余背上的孙欣然，“你怎么样？扭伤了吗？”
孟余额头冒汗，低呼一声：“小心机关！”方才他摔倒时，明显感到脚下一块地砖陷了下去。
孙巧然打了个激灵，转身扭头迅速扫视了一圈，却没发现什么异样。
正当她准备上前扶起孟余之时，一阵沉闷的“咔咔”声从脚下传来。声音越来越响，四周墙壁也开始微微颤抖，头顶的尘土如同无数小型瀑布般倾泻，孙巧然觉得耳膜里装了低音炮一般，震得她脑袋发昏。
“别管我，快跑！”孟余咬着牙，头上，胡子上全是厚厚一层土，见孙巧然还抱着欣然，他厉声喊：“把她扔下，你快跑！”他虽然不知道触发了何种机关，可是看这个架势，恐怕是某种改变迷宫形状的机关。这种机关不仅有使人迷失的效果，有时甚至可以压死那些被困在死角的闯入者。
孙巧然不舍地忘了一眼孟余，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内疚，她想留下来陪着他，可灵魂深处却有一股对死亡的巨大恐惧驱赶着她。
就在她迟疑的片刻，异变突起：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向两边收回，他们仿佛立在通往地狱的深渊巨口！不等她作何反应，整个人已经失重下落，恐惧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，她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。
黑暗吞噬三人后，头顶的地面迅速合拢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只有空气中弥漫的褐色尘埃，幽幽诉说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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