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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书斋 > 长宁元宁宛 > 第192章 历劫 下
 
好像是突然之间春风就吹开了满树的桃花,又像是盛夏闷热的夜里忽然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。

那一刻,宁宛突然想起与他的初见,想起在朔京城外的树林,在翠屏山,是他找到她,救了她,带她回去。

那么这一次,她也终于把他找回来了。

燕凌远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也不知他是怎么撑着靠坐起来的,宁宛走上前去,坐在他对面,明明有很多话想说,可目今却只剩了不住地流泪。

燕凌远伸出手来,想给她擦掉眼泪,可却因为身体虚弱,便连碰到她都难。

“你瞧我,只顾着自己在这哭,你可渴不渴,我去给你倒水来。”宁宛说着,强自扯出一个笑来,自己抹了眼泪,去给他倒了杯水来。

“怎么样?你还难受吗?我去叫白先生来,让他再瞧瞧。”

看着燕凌远慢慢将一杯水饮尽,宁宛激动地便想要去找白先生来。却是起身时,燕凌远拽住了她的衣服。

“怎么了?”

宁宛回身,看见那个人,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。

宁宛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:“先,咳咳先别去。”

燕凌远才醒过来,原本就口干舌燥,这会喝了些水,总算好了许多,只是说话的声音里,始终还是能听出一种无力感来。

“你才刚好那我等会去请白先生来。”宁宛想了想,还是顺了他的意,在床边坐了下来。

燕云的午后,有些清冽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照在少女耳边垂下的发丝上,她背后的花格木窗上,偶有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摆画出的影子,透出一丝迷离来。

燕凌远就这么静静地坐着,看着对面的姑娘微低着头,阳光在她的斜纹布衣上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,好像和记忆里那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有了一丝重叠。

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发觉到他一直认真地盯着自己看,宁宛不自觉地就移开了视线,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害怕,亦或是紧张,也可能,她确乎是害羞了。

“比那时高了些,也瘦了些。”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,让宁宛一愣。

“我吗?”

“怎么到这里了?圣上让你来的吗?”燕凌远却没有回答她,而是突然又问起了别的问题。

他不说这个还好,他提起这个来,宁宛便有了一肚子的委屈,她也不回答燕凌远的问题,转而看向他:“你且说说,你既表字御之,为何不同我说?”

燕凌远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来,愣了一下,这才轻笑一声:“是我错了,原该最早就告诉你,等我好了,你只管罚我,这样可能原谅我了?”

“罚什么都行吗?”

“都行。”

却不想,他这么说完,宁宛竟撅着嘴白了他一眼:“也不问别人罚什么就答应,我若罚你今后不许碰我,你也答应吗?”

只她说完这话,原本安静坐着的燕凌远,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。宁宛先时还在同他开玩笑呢,这突然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,她赶忙伸过手去,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。

“哪里难受?你可别吓我,我这就去找白先生。”

只是还不等她起身,忽然那人就一把搂住了她:“你舍不得。”

舍不得?

宁宛冷不防被人搂进了怀里,大脑空白了一下,然后才反应过来。

“好啊好啊,你在燕云住了两年,竟还学会骗人了!”

宁宛想推开他,可又想着他有伤,又怕触及他伤口,一时又羞又恼,进退两难。

“你放开我,若叫人瞧见,多不好”

“我想你了。”

燕凌远搂着她,突然说了这么一句。

这句话,两年来的日日夜夜,他想了很多遍。宁宛赠的那个荷包,他始终好好地保护在怀里,不知多少次拿出来放在灯下静静地看着。

他没想过两个人会在燕云见面,也不曾想过那个娇弱的姑娘竟然会跑到这里来。他心里有诸多的疑问,只想一个个解决,可现在,他突然只想搂着那个想了无数遍的人,跟她说“我想你了”。

很想,很想,很想。

“怎么两年没见,你还会说这种话了”宁宛小声地嘟囔了一句,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。

他们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孩了,他们都在一步一步认清自己内心的感觉,这种感觉,在长久的分离中愈发的浓烈。

燕凌远轻笑一声,放开了她,两人又对面坐好,他才又问回了方才的问题:“现在可以告诉我,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吧?”

却不料,这话问出来,宁宛竟又红了眼眶:“你还好意思问?人说你受了重伤,兴许就回不来了,我若不来,还不知能不能见到你呢?”

“我这不是没事吗?好了,不哭。”

“怎么没事?你信里是如何同我说的?为什么你自己反倒不小心,害我费了好大的力气,忤逆了祖父和皇爷爷,偷偷从朔京跑出来。”

“你是背着圣上和恒亲王,偷偷出来的?”燕凌远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,却是惊讶地问道。

“不然,他们如何会同意我来燕云?”宁宛见他蹙眉沉思,便又想了想道:“皇爷爷派了齐王殿下到燕云,若不是我来了,那些人便要将你发配到别院去。我若回去受了罚,定要让你也一起才行。”

燕凌远闻言轻笑了一声:“怎么会让你受罚呢?我既然醒了,剩下的事,我来做就好了。”

“这可是你说的,我只管让你好过来,旁的事情,可一概都不负责。”

难得见到她使小性子的样子,燕凌远突然就觉得心情甚好:“好,不负责。”

“那还差不多。”宁宛勉强地点了点头。

“还有件事,如今燕云的情况如何,我昏迷之前,是被北狄攻下了几个村镇,那么现在”思及此,燕凌远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,“今日是什么时候了,我我睡了很久吗”

“睡了很久,平白让人担心你。至于你那些问题,我才不要回答,你只管问吴朝越去。”

让她担心这么久,还跑到了燕云来,燕凌远自是心疼,听她在这像个小丫头似的冲他发脾气,燕凌远只觉得这种鲜活的感觉真好:“好,我自去问朝越。”

他微低着头,轻轻笑了笑,却蓦然瞧见,宁宛手上,有道好似才添了的伤痕。

“你的手怎么了?我瞧瞧。”

宁宛赶忙起身,把手背在身后:“没什么的,你你歇着吧,我去请白先生来瞧瞧。”

“让我看看。”燕凌远却固执地朝她伸出手,语气都带着不容否定。

“真的没什么”宁宛拗不过他,只得慢慢蹭上前去,把手伸了出来。

姑娘家的手小了许多,又因为常年悉心保养,莹白柔嫩。

燕凌远极小心地拉过她的手来,看着那个不太大却分外明显的伤口:“怎么弄的?”

“那天那天飞歌不在,我就想给火盆里添些碳,一不小心,就被就被划了一下,不碍事的。”

燕凌远突然沉默了下来。他究竟在做些什么?让宛儿,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县主,老远地跑来燕云,还要做这些粗活。

他心疼她不知多少天的劳累,更多的,却是对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现的这一切的深深自责。

在这件事上,他愧对母亲和先世子妃的信任,也愧对圣上和祖父的信任。

“真的不妨事,过几日就好了,你歇着,我去请白先生。”

宁宛说完,也不再等燕凌远的反应,而是扭身跑了出去。

不一时,宁宛便又回了这边,一同来的还有白先生和闻讯赶来的吴朝越。

“我瞧着要好多了,先生再看看。”宁宛引着白先生和吴朝越进来,却见燕凌远正靠在床上。

“你可算是醒了!这几日这几日”吴朝越大概是有什么话急着想说,可瞧见白先生正在为燕凌远把脉,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
“燕小世子康复得不错,在修养几日便可下地活动了,小世子身体底子好,余毒清得干净,还请县主和吴小将军莫要担心。”

白先生起身,向宁宛和吴朝越说道。

这时燕凌远才道:“先生救命之恩,没齿难忘。”

不料白先生反冲他哈哈大笑:“不敢不敢,小世子若要谢,还是谢谢县主吧。若不是县主,老夫是断不可能来到燕云的。”

燕凌远看向宁宛,她正冲他微笑着,一如当年那般恬静安然。

白先生说完,便踱着步子出了门,口中还说道:“老夫去寻药材了,小世子好生休养。”

等白先生走了,吴朝越才终于得了空,能将他方才想说的话一一说出来。

只是他才开口,便有些不争气地哽咽了。

“你怎么了,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?难不成我昏睡这些时日,你被人欺负了?”

“你到底知不知道,要是没有县主及时赶过来,你就你就”吴朝越只要一想到钟融那些人要将燕凌远赶到别院去,心里就一股子气闷。

“我知道。所以我醒了,我回来,和他们过几招。”

燕凌远说这话时,眼里有着一股决然和坚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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