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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书斋 > 长宁元宁宛 > 第293章 争锋 上
 
“我早猜到你是要去页城的,可这会才知,这猜到是一回事,真听到了又是另一回事。我虽清楚到底该以大局为重,只是凌远,我心里仍是放心不下。”宁宛窝在燕凌远的怀里,有些委屈地说道。

“这次圣上亲去督战,为的就是能尽早还大周一个安宁,我即便要去,也不会有上次那么久。”燕凌远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。

宁宛却叹了口气:“倒不是这个,我总觉得这次和北狄那次不同,可若要说哪里不一样,我却也说不清楚。皇爷爷命你们都到东边去,那朔京城呢?”

按照至和帝的安排,等大军离京,那可就是赌上全部去赌一个胜负了。朔京城除去剩下的三位王爷,几乎并无太多守城的军队。齐王协理朝政,可谁又能保证没有居心叵测之人趁虚而入呢?

燕凌远其实早想到了这个问题,并且他曾想过问一问圣上,到底为何有这样冒险的安排。可在修明殿内时,他又觉得圣上似乎有很多事不想说,不知是因为不信任的人在,还是另有旁的原因。

“我也不知道圣上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派出去,却把齐王留下。只是宛儿,圣上既赐你金玉令,便是给你留了后路,要你保护好自己,等我们回来。”

“我会好好的,我会等着,可凌远,你也要答应我,一定一定要安全回来。不管皇爷爷有什么安排,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于我而言,只要你好好的,我就一定能撑住的。”她很少说这样动情的话,听起来有几分矫情,可此时此刻,却只让人越发心疼。

原本以为诸事都过去,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生活,却不想,真正最艰难的事才刚刚开始。

“今日我和子扬、慕舟还有方睿都已商量好了,我不在的这段日子,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自会看顾。只是我们走后几日,子扬要将那些东西押送过去,他走后,该行动的人兴许才会行动。”

“凌远,能不能告诉我,与东黎这一仗,到底有多难?”宁宛直直地看着他。

燕凌远原本在交代他离京后的事情,她突然这么问,他便停了下来,亦认真地看向她:“东黎出其不意,如今占上风,我们都怀疑页城有内奸。”

又是内奸!

宁宛猛然间便想起当年在北疆,钟融也是和北狄有所勾结,这才让一场仗打了三年。不过如今这一场应当不会有那么长的时间。皇爷爷前去就是破釜沉舟,要么速战速决,要么国破家亡。

“宛儿”

宁宛抬手打断了燕凌远的话:“你不用安慰我,你我相识这么久,又一起见过朔京那么多的风风雨雨,这一次,也一样吓不倒我。何况,爹和娘还都在呢。”

宁宛眸中仍有泪水,可却笑着看向他。那一瞬,燕凌远突然理解了很多年前,在他还尚懵懂之时,祖父说的那些话:“这个姑娘的命和山河连着,就注定她比旁人承担更多、经历更多,可能还有更多危急生命的危险。你如果答应了圣上,就是要和她走这条荆棘丛生的路,走一辈子。你可想好了?”

他那时不曾犹豫,他说:“我想好了。”他那时不在意那个姑娘姓甚名谁,他只知这河山他要守,不管那个人是谁,他都会守下去。

所以在燕凌远心里,他能遇见宁宛,已是上天丰厚的恩赐了。

“宛儿,等我回来。”他把宁宛拥入怀中。

夜晚的风静静吹过,将纱窗和门厅上悬垂的轻纱吹出海浪般的褶皱。平静的夜晚之下,是无数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漩涡。

“对了。”宁宛突然推开燕凌远,然后起身跑到了放着她刺绣用的那些针线的旁边,不一会,翻出了一双鞋垫。

“说起来,是我惭愧。自嫁给你之前我便学着这个,到头来,也绣不出落雪绣的那样子。只是好歹还是可以用用,你应该不会嫌弃吧?”

看着她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,就好像是很多年前初遇时那个年纪一样,燕凌远突然笑了出来:“说什么嫌弃不嫌弃?这在我心里,可是宝贝。”

他接过那双鞋垫,针线确实不如外面绣娘绣得精致,可那每个花样,纹路、色彩,都出自宁宛之手,只这一件,便够了。

“我会好好,等着你回来的。”她趴在他耳边,很轻,但很坚定地说道。

六月初九,晴空万里,阳光下的朔京城有种虚幻的繁华之感,只有清晨才起的远近的叫卖声,能让这座城显得有那么些生活气。

然而这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,今日早晨,不管是进城摆了摊子的,还是路边开馆子的,也不过热闹了半个时辰,就都不约而同地散去了。

有走得慢的,听见远远传来三声惊锣,紧跟着,就是两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,从安定大街上极快地掠过。

朔京城的百姓都知道,今日是皇上为了保护大周,御驾亲征的日子。

整个安定大街,不隔多远,便有一个士兵肃立,面无表情,只是若有人闹事,他们便会第一个冲出来,“清扫”干净。

安定大街的两侧,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,大家纷纷抬头张望,等待得有些焦急。

“报——”突然一个骑马的士兵举着一枚令牌,自远处极快地冲了过来,至城门前勒马而下。

“圣上已到,开城门——”

只听他如是说完,那巨大的主城门便缓缓开启,像是什么庄严的仪式一样,有胆小的人竟觉得有些腿软。

紧跟着后边便是长长的队伍,先到的是骑兵,他们倒没有一刻停留,直直地便冲出城去。

这队人之后,但见当先一人黑衣黑甲,只头上的头盔有明黄色的纹样。他御马飞驰,众人却在看见那一点明黄之时,突然齐齐跪下。

那是大周的皇帝,是最为尊贵的男人,他此刻正骑在马上,在众人还未看清之际,便已过去,只留下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背影。

后面是列位将军,无一不是意气风发,一般人便是抬眼一看,就能感觉到一股威压。他们身披战甲,手握兵器,让人不由就相信,他们所到之处,那妄图侵略的异族,一定会粉身碎骨。

其后长长的队伍不知绵延了多远,只是他们行军的速度极快,忽而过去,让人反应不及。

“这往东边去的,就这么些人啊?”围观的百姓里,有人小声向周围人问道。

旁边的一个立马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:“你是不是从来不关注咱们大周的大事?那可是援军,能就这么点?”他大概也觉得公然说这些不好,故而又连忙压低了声音,“城外便驻守的,多着呢,这回好些都去了,把那东黎,打回他老家去!”

而他们所说的城外的队伍,早已在天还未亮时就出发了。此刻正争分夺秒赶往前线页城。

太傅大人最终也没劝住皇上,楚潜跟着践行的官员们,遥望着至和帝离开的方向,沉沉地叹了口气。

不管圣上是为了什么,这样的做法到底还是太过冒险啊。

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三位王爷,他们此刻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,楚潜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个老家伙,是时候告老还乡了。

宁宛跟随建德皇后和如意公主,站在宫城的城门楼上,遥望前方安定大街上涌过的队伍,突然就想起了那年冬天。

前去北方支援的那天,朔京飘着小雪,那时她奉圣上之命在东城门前宣读封燕凌远为靖襄少将军的圣旨。

她站在大军之前,举杯为他们践行,冬日的寒风吹过,将细小的雪花吹进她的领子里。她虽有些冷,可固执地坚持到他们离开。

没想到,这样的分别竟还有一次,只不过这一次是夏天,盛夏的早晨,阳光清透有些刺眼。她还能隐约看见燕凌远的一身银甲,渐行渐远,最后消失在东城门外。

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,一股温热自手心传来。宁宛偏头看了过去,如意公主正温柔地笑着,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。

她回以一个微笑,原本一直紧张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。东黎的战争要开始了,朔京城中,亦然。

“宛姐姐,你别担心,大哥他们肯定会没事的。”才一回了府,燕月悠便跟着她一路往他们院子去。

因为燕凌远这段日子不在,英武侯夫人孙芳惠怕宁宛一个人乱想,便问了她,要不要让悠儿同她住几日。宁宛自然应允,隔日燕月悠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过这边住了。

“放心吧,我不担心,我倒瞧你整天怪担心的。”宁宛说着,眨眨眼睛,“你且跟我说说,那日你和吴小将军两人说什么呢?”

燕月悠闻言轻哼了一声:“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的嘛,怎么又提起来?”

那日她和吴朝越在安定大街上走了许久,买了不少零嘴,为了出府,她还好一番乔装打扮,没想到遇见了宁宛,被一眼就认出来了。为着这事,燕月悠还没少郁闷呢。

宁宛便笑着在她身边坐下:“悠儿,你瞧你也马上就及笄了,等他们从东边回来,我瞧着,不如”

燕月悠却是赶忙打断了她的话:“不如什么?什么都没有!宛姐姐在这里说我,岂不知你自己才是那个要努力的。”

“我要努力什么?”

燕月悠将宁宛上下打量了一通,复而说道:“努力,给我添个小侄子呀!”

“好你个悠儿,竟学会打趣我了!”宁宛作势便起身要打她。

燕月悠自是忙不迭地起身躲开,两人便如此笑闹作一团。正说得开心,却是忽然落花从外边进来。

“小姐,宫里来了信。”落花神情有些焦急。

宁宛和燕月悠见状,自然也不在玩笑。见落花表情不甚好,宁宛问道:“出了什么事?”

“小姐,宫里来了嬷嬷,说皇后娘娘召小姐进宫去,让小姐这会就过去。”

皇后娘娘?

宁宛倒真没想到皇后的速度这么快,这圣上走了还没一天呢,就着急召她去见面了?

“可说了是因为什么事?”宁宛又问。

“没说。那来的嬷嬷倒是和气,只是奴婢觉得,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”

宁宛见她和燕月悠都是一副担心的神情,便笑了笑道:“别乱想了,不过是见一面,没什么事。”

“宛姐姐”燕月悠虽然知道得不多,可好坏还是分得清的,那建德皇后平白会叫宁宛去宫里?摆明了就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。

宁宛拍拍燕月悠的肩,说道:“真的没事。我这倒有件事要拜托悠儿呢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我想拜托悠儿去一趟安国公府,把这事亲自告诉嫣表姐。至于旁的,只管让她安排就好了。”宁宛说道。

“好,我这就去告诉嫣姐姐!不过宛姐姐,你可千万要小心,不管是宛姐姐还是嫂嫂,都要小心。”

宁宛点点头让她放心:“圣上才离京,还有那么多大臣看着呢,皇后娘娘不会做什么的。”

这么多年到宫城,大多都是至和帝宣召她,细细说来,好像还是第一次建德皇后单独召见她。其实说不紧张,都是假的。

建德皇后是齐王的生母,她是什么想法自不必说。如今圣上和宁王都不在,朔京城除了她元宁宛,隐隐的已经有齐王一家独大之势。

后宫之中,除了淑妃仰仗如意公主,这些年已越发不参与这等事以外,旁的妃子,据宁宛所知,大多都同皇后是一脉。

就连同他们关系一向很好的燕王元启诚的生母李修仪,也都是皇后的人。虽然早先就传出来过,燕王与李修仪不和的事。可朔京城之中,真真假假,又有谁敢尽信?

踏入皇后寝宫的时候,因为这七七八八的原因,宁宛心中的压抑更甚。

“臣女元宁宛见过皇后娘娘。娘娘万福。”

寝宫的正殿有些空阔,宁宛说话时,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回音,显得更为清冷。

建德皇后斜斜地靠在榻上,华今在一旁一下一下轻柔地扇着扇子。她抬眼看了宁宛一眼,声音带出轻微的一丝慵懒:“平身吧。”

“不知娘娘今日召臣女前来,所为何事?”宁宛起身,恭敬问道。

建德皇后听她如此说,坐直了身子,笑容瞧着倒像极了和蔼的长辈:“本宫早就听闻长宁郡主博闻强识,许多男子都赶不上。如今圣上既把那么重要的事交给郡主,本宫自然是想请郡主答疑解惑。”

“长宁不敢。还请娘娘明示。”宁宛微微俯首,面色平静无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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