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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书斋 > 权宦为我点朱砂 > 第26章 第 26 章
 
皇后邀她在暖阁坐下, 暖阁内不熏香,就只摆了果子,于是这里头就只有淡淡的果香。皇后见她瞧着那果子, 便道:“我不爱熏香,室内燃香,味道稍重一点就犯头疼。



扶欢点头道:“还是果子好,香气清淡自然。”

宫女奉了茶过来, 是上好的君山银针,扶欢记得今年这茶得的少,便是皇兄地方也没有多少, 分派到各宫各殿的,只怕更少了。皇后这里既有, 想来不论如何,皇兄对于梁丹朱, 还是爱重的。

皇帝在吃穿用度上, 从不亏欠皇后半分,但是别的地方, 却又不一样了。

皇后同扶欢说起这次春猎,眉眼染上一点轻愁。

“陛下知我这段时间初掌宫务,身体疲累,赏了许多益气补血的药材过来。”梁丹朱笑了笑, “陛下还说, 春猎时若是猎到了熊, 便剥了熊皮给我做衣服。”

一个在西境军营中长大的女子, 想来是对繁杂冗长的宫务无从下手,才会疲累至此。扶欢看了看皇后的脸色,虽然上了妆, 但眉眼间还是有疲态。

“宫务这事,和练字一样,一回生二回熟,日久天长,皇嫂总会熟悉起来的。”扶欢劝慰道,“皇兄还答应给您猎熊,我知晓他的为人,便是没猎到熊,也会四处寻最好的熊皮给你。”

皇后也牵起唇笑了笑:“只盼这场春猎,能让皇上高兴。我不能与皇上同去,就希望宋妃能好好服侍皇上。”

宋妃就是宋清韵,虽然封了妃,却没有封号,只能以姓氏称呼。

扶欢低头喝茶,状似无意地略过了这句话。

春猎皇帝没有带皇后同去,后宫妃嫔,只带了最近风头正盛的宋妃,虽说以往围猎,帝后同去的次数寥寥,总有一人要坐镇后方。但是现在,皇帝带了宋清韵前去,不说其他,对宋清韵的宠爱肉眼可见。

扶欢不想掺和在皇帝的后宫的争宠夺爱中。

所以人也会是变的,成了她的皇嫂之后,她同梁丹朱之间便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关系,再也不同以往纯粹。其实很累,扶欢想,难得有一个合脾性的朋友,到头来也要计较着说话之间的分寸。

扶欢没有接话,梁丹朱也没有接着问下去,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错觉。

这场问安结束得也平静,扶欢走出凤梧宫,阳光跳过檐角上蹲坐的金兽,轻快地跃上扶欢流金的披帛。现在还能听到宫女的窃窃私语,说新继位的皇后娘娘心性柔善,将妃嫔的每日请安改成了三日一次,连带着她们这些座前伺候的,活计都轻松了不少。

扶欢抬手,将过盛的日光往眼睫下压了压。她回头对晴晚道:“今日去放纸鸢罢。”

御花园有一处芳草汀,芳草依依,茂盛柔软,扶欢从小就喜爱在这里放纸鸢。正德帝只得了她一个女孩,所以扶欢自小便没有同龄的玩伴,而她的两位皇兄又大她许多,即便是同龄,也不会爱上这种女孩家喜爱的玩物。母妃在时是母妃陪同她放风筝,后来母妃不在了,她放的次数也渐渐少了。

扶欢褪下那条流金的披帛,只手拿过风筝,是那只金鱼,也生得圆头圆脑,她今日特地带上那支步摇,现在看来,这两样越发得像了。

她穿着天水碧的襦裙,颜色同脚下踩的柔软细草很像,是春意盎然的模样。没有繁杂的大袖,袖口紧窄,很适合用来放风筝。扶欢拿住细线,晴晚在后头托着金鱼。太久没有放过风筝,连风筝线拿到手上都觉得生疏。

扶欢跑了两步,自觉差不多了,让晴晚松开手。那只金鱼在天上摇摇摆摆,还是落下了。

果然如此,她不觉得意外。晴晚将金鱼重新拾起来,扶欢将丝线绕在手上两圈,看见指尖一点一点地红了。风筝线不同于往常的丝线,它要更柔韧,能承受得住被风托起的纸鸢。

扶欢松开手,那丝线从手上落了下去,她朝晴晚点了点头,晴晚会意,跟着她慢慢小跑起来。这次不着急了,慢慢地来,且趁着风。金鱼摇摇摆摆,扶欢攥着线,看它摇头晃脑的样子,原以为这次也要同上回一样掉下来,没料到却慢慢停在了空中。

扶欢小心翼翼地看着那金鱼,而后慢慢地后退,慢慢地将手中的线放开。金鱼一摇一摆,越升越高,终于连高到看不清模样。

扶欢唇角弯了弯,这次开心得笑了出来。做成功一件事,总是能叫人开心的,即使是放纸鸢。若是可以的话,她也想通这纸鸢一样,飞到高处去,飞到远方去,就不会困囿于一方天地了。

她看久了,便觉得眼睛酸涩,伺候的宫女上前接过扶欢手中的线。她低头轻轻揉了揉,那股酸涩劲才渐渐过去。

后来觉得独独金鱼在天上太过孤寂,扶欢便让人把慕卿送来的青鸾和蜈蚣一起放了,这样子看才觉得热闹些。

但是却有一个意外,那只蜈蚣在乘风起的时候,却勾到了芳草汀外的一株玉兰树上。扶欢让晴晚与另个宫女还是放着风筝,另叫了两个太监过来,一起去拾那只蜈蚣纸鸢。

玉兰树枝叶茂盛,生得也高大。那只蜈蚣色彩鲜艳,只在树尖处露出一点尾巴来。扶欢仰着头,看着那只纸鸢,自觉是捡不下来了。但是跟在她身边的太监却说可以。

青衣的太监把下裳扎紧,搓了搓双手,三下两下便爬到树上去了。也不知道他怎么动作的,那么高的玉兰树,他手稳脚稳,速度也快,才一会的功夫,离那蜈蚣风筝就已经很近了。

扶欢捂着嘴,不敢放大声音呼吸,生怕她呼吸声一重,那太监就会分心,若是脚下没踩稳摔下来,那可不得了。

另一个太监在旁安慰道:“殿下不必忧心,全福自小爬树长大的,他们乡下的树都被他爬了遍。说实话,宫里的树比不得乡下的高大,爬起来要容易许多。”

自由生长的当然比人为圈禁起来的要肆意许多,因为没有被框定生长的方向与形状。

扶欢对他口中的生活感到好奇,正待要仔细问问时,便听到太监在树上叫了一声。扶欢惶然,还以为真被她想中,太监没有踩稳枝丫,要从树上摔下来。还好并没有,那个叫做全福的太监愁眉苦脸地扶欢喊道。

“殿下,风筝飘过去了。”

不是人掉下去了就好,扶欢松了一口气,抬手叫全福下来。至于那蜈蚣风筝,她踮起脚看,色彩艳丽的风筝乘着风飘飘荡荡的,往前方过去,最后掉入了一个院落。

慕卿特意送她的风筝,第二日就丢了一只,无论如何都让扶欢觉得心下难安。她朝着那处院落走去。整座紫禁城春意浓厚,那处看起来偏僻的院落也不例外,蜿蜒生长的藤蔓爬过了宮墙,在红墙青瓦下舒展,细细的绿叶中,还生出粉白的花来。

全福去敲门,扣了两下,过了好一会儿,才有一个年长的太监出来。他年纪看起来着实有点大了,步伐迟缓,帽下的发丝也是雪白。他看看敲门的太监,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扶欢。

还未等全福说话,老太监就颤巍巍地向扶欢跪下了。

“老奴见过长公主殿下。”

宫人入宫的第一课就是要分清服饰,宫中地位的尊卑通过服饰就能分辨清楚,所以并不会存在宫人分不清下人和主子的情况。但是扶欢看了看身上的襦裙,襦裙的样式常见,宫中的妃嫔也会穿戴,这位老太监是怎么知道她是公主的?

扶欢让他起身后,道:“我的纸鸢落到这里了,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进去将纸鸢拾出来。”

老太监让出门,说着:“没有不方便的,只是这里是宫里储菜的地,难免有些脏乱。”

进去那扇宫门,里面并没有像老太监所说的那样脏乱,草木疏朗,院落里整整齐齐码着菜蔬,扶欢不认识,只觉得颜色不青翠,应该是腌制过的。那只蜈蚣风筝很好找,很鲜艳的颜色,挂在一株矮矮的树上。

这株树或许是刚移植过来没多久,比起前头的那株玉兰要矮的多,老太监动作迟缓地搬过一只木制的脚踏,全福踩上去,踮脚一勾,就将那只蜈蚣风筝勾下来了。

在全福踮脚勾风筝时,扶欢将刚刚的心中所想问了出来。

“我今日只穿了这身。”扶欢稍稍抬手,淡青色的长袖从手腕滑下,她说,“没有带任何玉饰,你是怎么认出来的?”

老太监眯起了眼,似乎在回忆。扶欢也不急,待老太监想起来时,风筝已经到了扶欢的手上。

“望殿下恕罪,人老了,想东西就费劲些。”他慢慢地说道,“老奴先前有幸见过殿下,正德七年,殿下的生辰,老奴在席宴上送过膳食。”

老太监沉浸在回忆中,用手上下比划了下:“那时殿下才到老奴肩这儿,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。”

正德七年,扶欢想起来,如同老太监所说的,真觉得是个悠远的过去。那时母妃还在世,圣眷浓厚,所以她的生辰宴,每回都是大张旗鼓地操办。

老太监还在说:“不知殿下是否记得,司礼监的掌印慕卿,那年还是老奴这儿打下手的小太监,当时摔碎了一盏玉酿圆子,还是殿下免了他的罪过。”大约上了年纪的人就会这么絮絮叨叨,放菜的园子,除了御膳房的人,平日里少有人来。想必寂寞惯了,所以见到生人,即便是主子,也一下忘了分寸,这么絮絮地说起了那一次的碰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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