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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书斋 > 绮窗幽梦 > 言不惑 第貳拾壹章 相思入骨
 
  花影至今通博望,樹名從此號相思。立春時節,春雨融融,萬物復蘇,即墨山萬花輕启,翠綠山嵐。不知不覺,史小姐已在“無雨無晴天”過了整個冬日。

  她心裡有太多的惦記,雲兒,父母,妹妹,還有他,怎麼就一點兒音訊也沒有呢。

  幸而有小狐狸常來陪陪,才排解了不少煩悶。閑來無事時也拿書來看,讀給它聽聽。有時發著呆,思虑著過去的日子,自言自語:“不知要在這裡到何時呢?猷之他....哎...”忽地想起了蘇家小姐,還有那些得失心症的女孩們,“我竟從沒想過這些....”淡淡笑笑:“...他說過的話,無非也是哄我的吧!”每到此時,小狐狸就埋頭趴在她的身邊,分外聽話。

  這天,金燦燦的日光剛剛吻上樹梢,紅狐狸就渾身沾著春露早早來瞧她,將毛茸茸的頭頂着婉柔手心,分外可愛。

  本想喂它點吃的,它卻不要,一直用嘴拽着女子衣襟往外面拉。婉柔想這小傢伙也是天地靈狐,必不會沒來由地叫自己到山外,思忖了會兒,追著它一起出了洞口,向山下走去。

  說來也奇,即墨山如此高聳入雲,她和小傢伙一起,居然不久就快到了山下。太陽升得更高了些,又行至大片密林處,小狐狸跑著跑著不見了蹤影。婉柔沒了辦法,有點後悔就這麼冒失跟了出來,到底它還不大呢,興許是貪玩,這不就把自己給忘了。女子也不認得路,只好先靠在樹蔭下休息。

  隔了會兒,又覺得煩躁口渴,正嘆著气,突然瞧見林子遠處走來個小少年。个頭高高,眼長臉圓,史小姐看他那身打扮還有手上提著籃子,就知道這是個採藥的童子。總算見到了人,也顧不了別的,溫柔地輕輕喊道:“前面,可是來採藥的人嗎?” 

  那少年遠遠望着女子,雖是白日,也有點害怕,畢竟自己幾年前曾遇到位得失心症的少女,也是在這深山裡。但聽女子柔聲喚他,又覺得不好意思,走前了幾步嗯了聲,這才看清了容貌。

  “哎呀! ” 他驚奇道:“樹下坐著的,可是,可是史小姐啊?”

  婉柔聽他居然認識自己,驚奇不已,微微點了點頭。那藥童立刻無比開心,歡快地跑了過來,“史小姐!” 上气不接下气地:“可把你給尋到了,”拍著手道:“史老爺和夫人貼了告示,滿天下找你呢。”

  “史老爺和夫人?”女子激動地問:“你是說,他們沒事了!”

  “哦!” 藥童才恍然大悟,“小姐您還不知道呢吧。” 坐下來,從背包裡掏出乾淨的水壺,洗了洗壺嘴,遞過來。

  “小姐別急,先喝口水,聽我慢慢給您講。史老爺和夫人啊,小雪後沒多久就回到雲夢了。不只沒罪,還加了封賞,說是受了冤枉。”

  婉柔喜极而泣,用手绢子不好意思地抹抹泪。那藥童笑笑,接着说:“好人啊有好报,坏人自然要受到惩罚!柳員外和朝里的什么三司使还有十二監长合起来陷害史老爺,說什麼窩藏罪臣之女。如今自己东窗事发了,可不是被抄家了!”

  “什么?!” 婉柔的心又被揪紧,“那小少爺呢, 柳小姐呢?”

  “小少爺没事, ”看她如此着急,忙回道:“圣上念史老爺這次受了委屈,小少爺又年幼,史小姐您又沒個蹤跡,恐怕讓柳員外給害了。就開恩让改了史姓,如今留在史宅呢。不过....”犹豫了会儿,“....柳小姐就不清楚了,只知道抄家那天,說是沒尋到。”

  她的心稍微放下些,仔細尋思,並沒有想到原來自家的事竟是柳老爺從中作梗,又好奇地問:“難道柳老爺也是為此事抄得家嗎?”

  “那倒不是。誣告之罪還不至於這麽大的動靜。他們啊,偷盜了皇帝的玉龍冠,可不是沒得活路!” 看女子一臉疑惑,又眉飛色舞地解釋著:“聽說原是上面有人告發,三司使和十二監长偷盜貢品,這兩人自然是不認的,搜家也沒查出什麼。又派人去柳宅搜,可不是就找到了。逮了個人赃俱获,那玉龍冠可是皇帝才能用的東西啊!”

  婉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,柳老爺雖是貪圖名利,但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,低頭沉思了會兒。

  樹木散發清香飄逸,林間暖意融融,藥童又問她怎會流落山里,她自然不敢實說,只好扯謊:[自己被幾個歹人帶到山裡,遇見兇猛野獸,那些人被嚇跑。哪知自己命大,逃過一劫,還找到山上一棟破屋子住了幾日。春天了就出來走走。]

  倆人說着話,時候已不早,少年细心地扶着史小姐回到雲夢,與史老爺和夫人團聚,一家人是既興奮欣喜,又感慨萬千。重重謝了那少年,婉柔又問凝碧在哪裡,史夫人支支吾吾道:“凝碧已經放到金陵遠親家,準備養幾年再回來。”史小姐覺得有點蹊蹺,但看母親不想提起,也就不多問。

  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三年後,芸儿已经到了教数之年,並不只在家裡唸書,开始去了蘇家學堂。

  雲夢里關於柳家,史家,還有婉柔的流言蜚語,已經淹滅在消逝時光中,不再有人提起。婉柔經常還會惦記柳小姐,但心中最放不下的仍是檀公子,一去三年,杳无音訊。

  她髮髻間還別着那枚藍卉蝴蝶簪,自即墨山歸來,再沒捨得摘下。自己又試著晒花茶,制百花氛,中秋也開始嚐嚐秋蟹,聽他的話,用桂花釀沾了秋露來洗手。人雖未見,處處有心,相思入骨,渾然不覺。

  近兩年也有不少人來提親,史老爺夫人精心挑出那些滿意的給她瞧,婉柔都一概不應允。

  立夏前又是雲夢的花燈節,各地遊人絡繹不絕。婉柔經不住雲兒和白英鬧,只好坐著轎子慢悠悠地去逛燈會。望著燈火闌珊,心裡感嘆:[人面不知何處去,不過幾年前後,物是人非,怕是再也回不去了。]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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