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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书斋 > 长宁将军 > 第115章 第115章山依旧好。
 
就是当年那个曾为他引过路的卒。

当束慎徽听到陈衡道出那句来的话时, 他便顿悟了。然而他不敢相信此的事会发生在己的身上,直到他看到玉佩。

这面玉佩是他的,他一眼看到, 便认了出来。它穗结紫黄, 上镌安乐字,独他所有。不过于他而言, 并非什么特殊的珍贵之物,当年北巡之时随身带着,那日临时起意, 摘下,掷了一个偶遇的雁门兵,以此作为带路的酬谢。

这怎么可能?当日那个他后来再也没有想起来过的卒,竟就是。

他何德何能, 当时随掷出之物,竟能得存藏多年, 直到今日。

他更是何来的幸运,原来那个醉梦里的曾令他嫉妒了许久的“他”,那个在去年云落古道分别之时说的十三岁时遇到的少年,竟就是他己!

幽寂的楼,四周黢黑,只一根烛火静静燃点, 照出了一角的昏黄光晕,蛛虫在他身畔结着网,他攥着掌心中的玉佩,在西北角阁里的这团光晕中坐下,坐到了地上,头靠着墙, 慢慢地闭上他发红的眼睛。

很早以前,在他十七岁的时候,他们便就曾相遇过了。

心中的人,也不是别人,就是他。

这念头浪,不停地阵阵从他心里涌出,冲刷着他的胸膛,他的脑海里,也浮出了当年那卒的模样,十三岁时的模样。

黑瘦、沉默,只和他的马背齐平高,但却有着一双清亮的眼眸,带着分秀气。

此刻当他将记忆里的人和联系起来之后,他无法想象,就算后来长大了,个头拔高,气质大变,他一时没能将和当年的那卒联系起来,但在当日,他怎就将错认是少年?

犹记当时,呼来了己从对面撞出的,沿着道走到他的马前,微微仰头看他。

对着那样一双掩不住清秀的眼眸,他竟也没有认出,他呼来的,是个女孩儿。

他真是眼瞎得厉害!

束慎徽唇角不觉地抬了分,眼角却变得愈发红了。

他想起了仙泉宫之行,狩猎宿营的那个晚上,他和陈伦叙话,提及当年的灵丘之行,还有那个引路的兵 。当时就在对面,和他隔着火堆而。

昔人近在眼前,他分毫不知,甚至还就此发了一通岁月催的喟叹——此刻他只想起都颇觉羞耻,当时听到了,也不知心中作何想。记得那夜,他兴致极好,心情也是——或许他的好心情,也是因就在身旁,因那个时候,他不知不觉,是被吸引了,他看着是在和陈伦喝酒谈笑,其暗暗也在留意,有次,他和的目光相遇,总是很快便挪开了,他怎能想得到,其那个时候,他就在的心里了——早在十三岁的时候,遇到了他,从此以后,便未曾忘记他。

那蛛虫伴着他,在头顶沉默地忙碌着。当最初那『潮』般的冲击之过去,另一种微妙的无声幸福之,也角落里的这团静谧烛火,将他整个人笼罩。

他就这样闭目,靠坐在蛛网下的角落里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楼之,传来了一阵新的静,似是少帝束戬也到了。

他一不,微微上扬的唇角,慢慢地垂落了下去。

送来这面旧日的玉佩,还有约会——不是他,而是发那少年的约会,唤醒了他尘封久的记忆。

他这才记了起来,原来己也曾有过那样意气飞扬的时光。

但今的他,早不是昔日的少年了,他更是找不回从前的心境。他满心疲乏,气横秋,面目令他己也生厌憎。

山依旧好。昨日少年,今日却。

他束慎徽,还有机会做回昔日那十七岁的己,马踏仇血,长纵千山,做回那个能叫一见便再也不曾忘记的少年吗?

楼之,陈伦看见少帝疾奔而入,神『色』张皇地询问摄政王,一时惊疑,不知他忽然来此意欲为何,便道他人在楼之中。他看见少帝吁了口气,迈步要往里冲去,抬推门之时,那忽然顿住了,半空停了片刻,最后放下。

他在门立了良久,低着头,慢慢走了出去。

天渐渐亮了,即将拂晓。远处传来了一道清越而悠扬的晨钟之声,钟声余音回『荡』,山中宿鸟仿佛一瞬间被唤醒,争相啁啾,楼的轮廓在浮着薄雾的晨曦里变得渐渐清晰了起来。

里面却始终没有静,未见祁王现身。

陈伦在守了一夜,渐渐担忧,陈衡也是焦急了起来,眼见天也亮了,再也按捺不住,待要叩门,这时,伴着一道低沉的户枢吱呀之声,门开启,束慎徽现身在了门后。

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,眼底也泛着一层淡淡的血丝,但他的目光看起来却极是明亮,陈伦许久没见到他有过此的眸光了。

他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气。

束慎徽朝他微微颔首,转向陈衡,向他亦是颔首道谢,迈步朝走去。他走出楼,行到那罗汉堂前,看见一片柏虬枝之下,有道少年身影。

他仿佛在这里停留许久,低头徘徊,蓦然抬头,撞见了正从楼里转出的己。他抬步,朝着这边奔来,快到的时候,脚步缓了下来,最后停在道旁。

“三皇叔……”

少年喃喃地叫了他一声,面上满是羞愧,张开口,仿佛有许多的话要说,然而对上他的目光,不敢相接,低头,止住了。

束慎徽立了片刻,从少年的面前过,继续朝走去,在他快要走出去的,那少年追了上来。

“三皇叔!我错了——”

他追了步,冲着前的那道背影高声喊道,双膝落地,跪在了地上。

束慎徽慢慢停步,凝立了片刻,回头,望着身后那个遥遥跪在道中的少年。

“掌好朝廷。大魏的边地,我去守。”

他迈步,越走越快,身影消失在了晨雾的尽头。

他在这个黎明时分离开了长安,往北而去。他走的时候,长安正夏,渐渐接近雁门,风烟日浓,秋『露』悄降。

这一日,他抵达了雁门。

北战事毕,部分军队回撤,首批从前线归来将士抵达雁门。樊敬也奉姜含元的命,从西关归来,暂时接掌军政。

最近这些天,这座居民总共也不到万数的边城,热闹得节日,一派欢乐的祥和气氛。

是的,多少年来,这里一直是中原皇廷和北强敌对峙的最前线。战『乱』对于这里的人们而言,成了生活的一部分。一次次地重建被战火烧毁的家园,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生离和死别。能走的人,都走了,走不了的,只能忍受。

从今往后,这里不再是边地,再也没有战『乱』,更不必担心劫掠。他们可以放心地搭建猪圈和羊棚,到更远的地去开垦更多的田地,娶妻,生儿育女,过上安稳的日子,怎不叫人欣喜狂?军士行在街上,也会被民众拉住,有的送上家的吃食和新做的鞋,有的打听长宁将军何日归来。

束慎徽戴笠,一身常服,行在路人之中,毫不起眼,没有人留意到他。

他想去寻樊敬,问姜含元现在的具体位置,快到雁门令的驻所之时,过街口,听到士兵正在和周围的人讲着长宁将军在战场之上何足智多谋,何身先士卒,情不禁,停下了脚步。

那士兵口才颇好,讲得绘声绘『色』,让人身临其境,看到千军万马『乱』战,枪林箭雨不绝,长宁将军一骑当先,勇往直前。周围之人听得一惊一乍,时而为女将军捏一把汗,时而热血沸腾,当听到最后攻破阵地,夺取南都,无不高声欢呼喝彩雷。

束慎徽笠下微笑,深深与有荣焉。

纵然他的内心始终有些惶恐,甚至,越是接近,便越有一种不敢相见的情怯之。知今的己,恐非的所爱,更是不配。但想到足下之地是离不远,那种想要靠近的渴望陡然变得愈发急切。

哪怕只是能够远远看到,他也心满意足了。

令所就在前。

他迈步,正要继续往前去,一骑快马从后而来,马上的士兵应是从前线远道赶来的,背着信筒,高声呼喝路人让道,疾驰到了令所大门之前,连马都来不及停稳,人便飞身而下,匆匆朝里奔去。

束慎徽抬头,望向才传令兵奔进去的那扇门,笑意渐渐消失。

他有一种预,或是出了意之事。

他没有犹豫,立刻迈步,匆匆跟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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