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来一番严词询问, 才知道白庭生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，竟然已经和桃花姐相处过了。
也只是一次意外。
因为桃花姐在县里开铺子。外人知道她是女子。平日里那店子里出入的都是女子。自然有没眼色的公子哥欺上了门。
正好白庭生在县里买东西，听说了这消息, 知道是谢家的铺子就过来帮忙。
也就和桃花姐见上了。
白庭生道，“说来惭愧，我也没做出什么来。倒是谢大小姐毫不畏惧, 临危不乱，请人去报了县衙，还用了你的名头。衙门立马就来了人，这才解决了事情。”
谢来心里想着，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就看上内在品质？这怎么听着都不靠谱, 要说看上他家桃花姐那如花似玉的美貌了，还更可信。
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,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。
谢来咋突然觉得这白兄不靠谱了呢？
白庭生见谢来不说话, 顿时心中着急, “我已经交代清楚了, 谢兄，你可不要……不要和她说。”
谢来道，“如果我不说，你岂不是一辈子单相思？”
白庭生道, “我如今一无所有, 哪里配得上谢大小姐。连个安身之所也没有。”
谢来下意识的劝道, “你还有一身才学, 你可以科举。如今还在私塾教书。男儿有志，不怕没前途。你若是不说，才要错失良缘。”
白庭生：“……谢兄，你这是, 同意我的念想了？”
谢来无语。这是自己同意的问题吗？
这是桃花姐的想法。
谢来咳了咳，“白兄啊，我实话和你说了。我家桃花姐是个有主见的人。敢爱敢恨。她呢，看上你了。”
白庭生：“……”
谢来背着手，他本来想着，既然白兄先开口了，他就顺水推舟，不说出桃花姐主动和人家提亲的事儿了。
但是吧，他又怕弄巧成拙。
若是都知道对方的心事，不是更好？
何必等以后总是怀疑对方不喜欢自己呢？
见白庭生愣住了，谢来道，“白兄，你这是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我，我，我……”白庭生连续几个我字，最后甩袖子，“我自然是，自然是没想到的。”
谢来道，“那你现在想到了，你准备如何安排？若是你再逃避，那我可就转身走了。反正我是不会将我的桃花姐交给一个懦弱的人的。”
白庭生叹气，“我身无长物，若是谢大小姐和我在一起，必定会吃苦。”
谢来道，“你想多了，我桃花姐可是当女掌柜的人，说不上日进斗金，但是总不至于吃苦。”
见白庭生又愣了。谢来道，“你莫不是觉得，没面子？”
白庭生道，“我……”
谢来道，“白兄，男子汉大丈夫，坦然承认自己暂时的窘境又有何不好意思的？以此激励自己，方才是大丈夫所为。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因为女子比自己强，就觉得没了颜面，在外被小人奚落几句，回家迁怒女子的人。若是白兄是这样的人呢，倒是我识人不清了。”
白庭生被谢来这番话，说的面露愧色。
谢来拱手，“告辞。此事儿我也不掺和了，你若是有意，自己想清楚了，找我姐姐说去。若是无意，也早日告知医生，让她死了心，好相看别人。”
说完就直接把白庭生扔下走了。
谢来这也不是乱发脾气，而是真的觉得两人在一起，这都是要面对的困难。
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尊心。无关男女。只是在大环境下，男人的自尊心容易发展成大男子主义。
大男子主义伤害的就是女性。
谢来可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受伤。
所以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，必须婚前解决。
他一路回了家里，叶姨娘早就等他了。见他回来，立马拉着人进屋里问话。
桃花和杏花今日也未曾出门，在家中等他消息。
见谢来不高兴，几人便觉得是那白庭生不乐意。
叶姨娘酸溜溜道，“哼，有什么了不起的。我女儿这样的品貌，配谁都配得上。来儿你好好念书，等你当了官，给你姐姐选更好的。”
她也仔细想了自家女儿的优点。有来儿这样出息的亲兄弟，日后来儿有了大出息，还愁嫁？
桃花道，“算了。弟弟，你别生气。”
谢来道，“我没生气啊。我就是刚装生气，这脸色还没收好。”
“……装生气？”杏花道，“为何要装？”
“那白庭生看中桃花姐姐了。我正为难他呢。”
啊？
三人看向他。
桃花脸色微红，“你说什么啊？”
“就是那么回事，他说上次去你店子里，被你的魅力折服了。觉得你世间少有，很是钦慕。”
桃花被说的脸色爆红。
杏花笑了起来。“算他还挺有眼光。”
叶姨娘道，“既然如此，你还为难他做什么？这人倒是有眼光。知道我家桃花好。”
谢来道，“此一时彼一时，他如今喜欢我的桃花姐，但是也有很多问题。比如他自己也说了，他如今窘迫。若是和桃花姐成亲，肯定是没有办法提供好日子给桃花姐的。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桃花道。
谢来道，“干嘛要不在乎？若是没办法便罢了，你有本事，为何要跟着他吃苦，你自己有银子有店子，自然是要过好日子。没准还能带他过好日子。”
杏花支持道，“就是这个理儿。可不能让桃花节为了嫁人就吃苦。你当初自己开店子，不就是为了不受制于人吗？这就是你的底气，为何要为被人放弃自己的底气？”
桃花道，“我是说，我不在乎吃苦。我也不会吃苦。我都没说完呢。”
谢来咳了咳，“桃花姐你这么想便是对的。所以为了让白兄日后不因为旁人几句奚落就和你起了嫌隙。我如今便要帮他坚定信念，改变思想。未来能够和和睦睦。”
叶姨娘听着这三孩子在这里胡扯，顿时道，“你们可真是胡来。若是那白秀才就这么被难住了，放下心思了，可怎么办？”
杏花和谢来看向桃花。
桃花垂下眼睑，“那就是有缘无分。看错了人。”
叶姨娘无语了，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些孩子的想法。
既然看上了，偏偏又要这么容易放弃。
今日可真是白费功夫。她拍拍手，出去干活去了。今日可耽误不少事儿了。
让那姓吴的给她顶着班呢。
见叶姨娘走了，谢来道，“桃花姐，反正咱不难过。婚姻这种事儿一定不能勉强，一定要合适。我不想你难过。”
桃花笑道，“我知道。你放心吧，我心里明白着呢。你快去读书，别为我的事情耽误了。”
“为桃花姐做事，是最大的事情，不存在耽误。我先回去了。等白兄找我了，我就和你们说。你千万不要惦记。若是喜欢，我也有法子把那些话给收回来。”
反正大不了，他以后就看着。
白兄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，他就立马掐断。
谢来走后，杏花才好和桃花说心里话，“姐姐，到时候你还真能放弃啊？”
“不放弃又如何？来儿是为我好，怕我以后吃苦受委屈。我就算自己不心疼自己，也要为家里人想。总不能为了一个男子，就让家里人为我伤心难过。那我到时候只怕要后悔死了。”
说到底，如今在她心中，白庭生是比不过她的家里人的。
而且这几年她也想通了，女子要自立自强，就要学会爱自己。
桃花觉得自己学的很好。
杏花知道桃花姐这是重视亲人。她把亲人放在第一位，所以都是在考虑亲人的感受。
她拉着桃花的手，“姐，要是未来姐夫欺负你，就算你不答应，我也要去打爆他的脑袋。”
桃花抿着嘴笑，“我怎会不答应，我和你一起打。”怕你打不过他，被他打了。
……
白庭生彻夜难眠，晚上躺在床上反复睡不着。
白天也是心事重重。
他知道，谢兄不是开玩笑的。
若是自己不能下定决心，自己就真的失去了唯一的一次机会了。
白庭生心中难受。一方面不想占女方便宜，一方面自己如今情况窘迫，不占便宜，对方就要吃苦。
两难。
林夫子教书的时候，他都在走神。让林夫子这种好脾气的人都要生气了。
因为在他看来，白庭生这种依靠谢家才能继续念书的学生，是没有资格懈怠的。否则就是辜负了旁人的帮助。
他罚白庭生站起来听课，课后让其他学生先下课，自己严厉的看着白庭生，“你倒是为了什么，为何不好好念书？”
白庭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，站起来认错，“是学生错了，学生只是一时间犯了糊涂罢了。”
林夫子道，“那是为了何事？”
“……”白庭生不想说，毕竟这是儿女私情。
“怎么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？庭生，你这是和老师见外了。”林夫子严肃道。
听到这话，白庭生只得开口，想着掩饰几分，“我，我想和一名家世比我好的女子结两姓之好。她如今比我富裕。可学生一无所有。学生苦恼，若是结亲，如何才能不占她的便宜，又能让她不吃苦。”
林夫子好奇道，“谁家的姑娘，未曾听你说过啊。”
白庭生：“……老师，为了姑娘家的名声，恕学生不能如实相告。”
“不说就不说。反正日后总会知道的。”林夫子道，“你这人就是想太多了，你看我，当初也是占着来儿的便宜，在他家好吃好喝，还拿银子。如今不也好好的吗？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您是老师啊。”
“是啊，老师占学生便宜，不是更不好？你若是和那女子在一处了，就是至亲之人，这不是更合适？还计较什么谁的钱财。除非你想那个……来儿怎么说的来着？软饭硬吃。”
白庭生：“……”
“就是你吃着你夫人的饭，还要在她面前摆架子。就是这个意思。”林夫子道。
白庭生顿时激动了，“学生断无此念！”
“那就好了，那你还想什么？你现在去问问你那些同窗，谁不想找个高官之女？一步登天？”
说完叹气，“这世上，不怕不得志，是怕没有志。你若是有志，也许支持三年五载便可一飞冲天，封妻荫子。自有你回报的时候。若是你无志，你这吃一辈子，怕你未来夫人的嫁妆也不够你吃的。有几个人有谭老爷那样的福气？你若是不想吃这碗饭，你就做个好事，看看有没有其他比你好的，给对方介绍一番。也好促成良缘。”
“……”白庭生顿时无语。
他刚被林夫子这番话给点醒，心中正在思量。夫子竟然说出后面那样的话来。那是在用刀子戳他的伤口。“老师，恕学生不能苟同。岂能因此换人呢？学生自认为，这里没人比写生更好了。”
林夫子道，“行，那你自己想好，别耽误了人。赶紧出去，我要回去吃饭了。”
白庭生这才起身告退。
林夫子则赶紧儿回了家里。
林老娘正在招呼谢来，“你可好久没来了。如今长高这么多了。”
谢来道，“我个子长得快。”
林老娘满脸喜爱的看着他。
可真喜欢这个孩子。这要是她的孙儿，她能高兴晕过去。
可惜了，她家那榆木疙瘩，愣是一心要教学生，耽误到如今。生不出来了。
想着林夫子，林夫子就到了。
他进屋就哈哈笑，“来儿，我和你说，你交代我的事情。我办好了。”
谢来立马坐直了，“怎么说的？”
林夫子就把经过和谢来说了，“都是按着你说的那样说的。”
谢来嘿嘿笑，“您如今这忽悠人的功夫见长啊。以前给我打个掩护，就……”他眨眨眼。
林夫子道，“我这都是为了你。也为了我的好徒儿桃花。”他还记得当初教桃花杏花的时候，桃花多乖巧懂事呢。天冷的时候，还给他做护膝，说要保护他的老寒腿。
他哪里有老寒腿啊。哎……
一转眼，孩子们都大了，他也老了。
谢来高兴的给林夫子倒酒，“今日陪您喝一杯，感谢您的鼎力相助。”
“以后可不许了，君子岂能……哎算了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。”林夫子放弃了，有些事儿做多了，也就不计较了。
两人小酌一口，他道，“若是白庭生还不能想明白呢？”
“那就算了呗。只能说，他不是姐姐的良人。”谢来道。今日这样，也只是因为，他想再帮桃花姐争取一下。
世上不缺一个白庭生，但是谁又能知道，下一个人，就能如愿呢？
尽力了，不后悔。
总不能让桃花姐姐的初次动心，就这样随随便便就结束了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 么么哒，明日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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