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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书斋 > 长宁元宁宛 > 第221章 碎珍珠 上
 
如意公主元清月一向是个爽快之人,她见张氏似失心疯一般大呼小叫,不由皱眉问道:“大人办案,本宫本不该多问,只是这拿人一事不小,这张氏又叫嚷着自己无罪,本宫既在此,便还请大人在明示些。钟家可是犯了什么罪,又可曾有什么文书?”

李训当先挥手,让跟着的两个侍卫将张氏压住,这才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块玉牌来。

“下官乃奉圣上之命前来。钟融私通北狄谋害肱骨之臣,又贪污受贿,其下银票、地契一应俱全,其罪当诛,一应家人奴婢捉拿归案。”

这个消息宁宛并不意外。毕竟那些东西是齐娉婷交给她的,只要到了时候,圣上要动钟融了,他是一定逃不过的。

只是其他人并不知这其中详细。昨日还风光一时的兵部侍郎,今日就沦为阶下囚,犯的还是死罪,连府上都被一应查抄。

当真是繁华盛景,一夕倾覆。

张氏起先还在挣扎,宛如闹市口的疯婆子一般一丝端庄也无,好好的发髻都折腾得散乱了,在听了李训大人的话之后,却是一瞬间面如死灰,两个侍卫驾着她,才没有跌到地上。

方才和她相谈甚欢的几家夫人,这会自然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,生怕和她扯上了什么关系一个不小心也被抓了起来。

这宴会原本还和乐着,因为这回事,突然间就似乎萧条起来。

“下官奉命前来,惊扰了公主,实在抱歉。下官先行告退。”李训说罢,仍是行礼,这便领着张氏离开了。

如意公主坐在位置上,神情严肃,却是没有多说什么,只等人都走了,才起身道:“走吧,出去转转。”

众人眼见了这么大一场变故,哪还有什么赏景的心思,只是公主如此说,谁也不敢违逆,只得都跟着出了门。

这园子果真还是有些风景的,便说各色菊花,分别栽种着,也不显得寂寞,只是到底是秋天,时有黄叶飘落,却是让人感慨。

宁宛跟在如意公主身边,见着她心情似乎不好,便问道:“公主姑姑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?若是可以,不妨同宛儿说说。宛儿虽愚钝,可到底说出来,姑姑心里会好受些。”

宁宛自回京以来,认识了如意公主,便同她不似姑侄,更像是亲姐妹一般。

她当年来时,如意公主也就差不多她这个年龄,那会尚意气风发,常常穿着劲装在马场上跑马,便是那些男人也少有敌得过她的。

如今成亲,又有了陆昱,却比从前温柔不少,早些年嫌弃的繁复宫装,如今穿着,也不觉那么拘束了。

宁宛有时见着如意公主也会感慨,这时光大抵真的能改变人不少,从前那么肆意的一个人,竟也能安静下来了。

如意公主只是看着满园子的菊花轻轻叹了口气:“我早先听人说,话本上有这样的话——‘金满仓,银满仓,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’。我那时觉得这话糊涂,金银本是身外物,存在那不过也是等着老了死了留给别人,又有什么‘为人作嫁’一说。可今日却知,有些话流传着,着实是有理的。”

“姑姑是因为钟家的事感叹?”

“是,也不全是。”如意公主笑笑,“你我自一出生起,便在钟鸣鼎食之家,自幼便只见这世上荣华富贵,可终究,这大周亦有许多贫苦之人,兴许奋斗了一生,才挣了半身功名。”

元清月俯身,轻轻折了一支菊花拿在手里:“就说这钟融,自科举一路入仕途,好不容易从平洲调任至京城,他女儿而今还在宫里呢,一朝倾覆,却是一点不剩。说到底不过是站错了队伍罢了。”

“宛儿觉得,人这一生,所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。公主姑姑感慨钟家一朝覆灭,却不能忘了,这是钟融自己去做的。”宁宛摇摇头,“他为了一己私利,置大周万千百姓于不顾,如果他当时成功了,那而今陷于水深火热的又会有多少人?”

宁宛至今想起在燕云的事都会觉得后怕。她不知道玄衍的那句判词是不是巧合,她只知道,若不是她带着圣上的金牌赶到了,那今日怕是英武侯府挂满白幡,英武侯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了。

“自古善恶因果,他既然铤而走险,就该知道他的富贵不会长久。他既为了权力、地位、财富,置古今圣贤之理于不顾,就该知道这迟早会为百姓所不齿,被法理所惩罚。”

如意公主扭过头来,看向自己这个越发成长起来的侄女,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。

这个姑娘目光坚定而澄澈,仿佛有着不畏惧所有黑暗的能量一般。

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着急就会哭出来的小女孩,她可以冷静地面对刺杀、危险,甚至蠢蠢欲动的邪恶。

她经历过生死、陷害,曾失去过最为珍视的亲情,可这所有的一切,终归成了她愈加强大的砖石。

如意公主突然发现,父皇是对的,他知道宁宛缺少什么,知道她最好的是什么,所以他悉心教导,默默守护。

终于宁宛成长了,从恒亲王府元四小姐,变成了长宁郡主。

“宛儿,谢谢你。”

“姑姑如此,宛儿不敢。”

如意公主微笑:“从前我不知道父皇看重你什么,而今我想我知道了一些。怪不得姜大人说,你命格便与常人不同。”

“命格?”宁宛不解。姜老儿似乎确实挺喜欢她,只是,这还同命格有关系?

如意公主见她疑问,却并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笑了笑,便仍沿着小路往前走去了。

山水馆开业的这一日,因为钟融归案,显得有了那么一些不同寻常。

钟府自那日起被查抄,关于钟融自平洲进京的故事,最终只剩了一阵唏嘘。

只是圣上判钟融斩首,家人流放,这事却并没有结束。

这一处闹剧还未收场,那边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自投罗网了。

九月初七,山水馆开张的第二天,宁宛因圣上召见入宫。原本只是在修明殿里念念折子,或看着圣上和姜大人下棋,只没想到,竟然正赶上一出大戏。

好巧不巧,若说起来,这出戏竟还是因她而起。

“圣上!圣上!救救钟昭容!”

至和帝同姜老儿下棋时,修明殿里是很安静的,故而外面的这几声喧哗,听起来便分外刺耳。

至和帝有些心烦,放下棋子问道:“外边是什么人?”

宁宛才起身想要去看看,便见福林盛极快地进来道:“回禀圣上,是钟昭容身边的丫鬟玉珠,老奴已经着人将她带走了。”

至和帝点点头,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,又问道:“钟昭容?她怎么了?”

“回圣上话,玉珠说钟昭容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小产了。”福林盛说得没什么感情,可宁宛听了却大惊。

钟妙柔小产了?还是在皇后娘娘宫里?

钟家正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,钟妙柔这是演的哪一出?

果然至和帝突然起身,厉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皇家的子嗣可是大事,不管钟妙柔家里出了什么事,她小产了,这都是要查清楚的。

“回圣上,那丫头只说着昭容被罚了,却并没有言明原因。”

“她这会在哪?”

“在皇后娘娘的祈宁宫。”

宫里出了这种事,宁宛一个郡主又是晚辈,自然是不能跟着至和帝前去的,故而她只在修明殿的偏殿候着,只是那时她还没想到,这件事竟然桩桩件件,牵连出不知多少人进来。

且说至和帝风风火火赶到建德皇后所居的祈宁宫,才一进宫,便见几个宫女端着盆子出来。

“钟昭容呢?”至和帝拽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跪下行礼的宫女,厉声问道。

那宫女哆哆嗦嗦,只道:“昭容在屋子里”

至和帝将她扔到一边,几步进了屋子,只见几个太医正围在床边,钟昭容身边的一个丫头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诸位太医见圣上居然来了,均是一惊,连忙行礼。

至和帝却没理他们,直接走到床边。但见钟妙柔大抵正睡着,面色惨败,额上也都是汗。

“有人说钟昭容小产了,怎么回事?!”

谁敢承着皇帝的怒气,几位太医里,医术高明些的一个,向前走了半步,躬身道:“回禀圣上,昭容娘娘已有两月的身孕,原本娘娘滑过胎,胎像就不稳,又受了惊吓,摔了跤,自然自然”

“皇后呢?!”至和帝似乎怒气正盛。立马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。

不一时便见建德皇后自外边走了进来。

她着了宫装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虽这个屋子有些混乱,可她仍站在那里,脸上并无一丝多余的表情。

“臣妾见过圣上。”

这会钟妙柔醒了过来,正拉着至和帝的手,不住地哭着,有气无力地念叨着:“圣上,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”

至和帝越发生气,立马起身对着建德皇后:“皇后真是好手段啊。”

建德皇后却并不急,只是十分温顺地说道:“妾身不敢。”

“你不敢?你不敢她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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