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然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, 很快又低下去，继续看基金会公示的账目，“她跟了我一年多, 要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好, 以后怎么帮我。”
斯卓传媒的招聘已经结束，从财务到人事、外联等等, 各部门几乎都换成了新人。
留下的老员工是负责校对和印刷、发行部门的人，他们离开斯卓离开《经济报》，很难找到下家。
纸媒的发展越来越没市场，传播速度跟融媒比一个地上一个天上。
她没打算做纸媒，原本想着这些人安安分分，把经济报改成民生信息报，留着他们也不是不行。
他们非要倚老卖老, 她可不会客气。
“说的也是。”沈若娇将资料递过去，“财务总监和hr经理, 工作能力都不错。普通员工大多是应届生, 团队带起来难度不大。”
崔弄影去办理融媒体的申请、公司更名手续，都办下来后，燎原传媒的员工凡是有记者证的, 都可以参与时事的采访报道。
“接手就一直在亏钱。”苏然往后靠了靠，自嘲的一笑, “不知道燎原传媒能不能发展起来。”
“肯定能发展起来。”沈若娇被她略带丧气的话, 说的一愣，“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焦虑。”
不管是喜加还是燎原文化，她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拍板, 做好各种企划、人员和资金几乎是一步到位。
“大概是因为……这个公司, 没法跟娱乐圈有太多交集？”苏然也知道自己有点焦虑, 但是没办法纾解。
“还是有交集的，圈子里的爆料谁还能快过你。”沈若娇打趣一句，柔声安抚道，“一步一步来，总会好的。我刚毕业时被丢去外地的子公司，情况和现在差不多，也熬过来了。”
“是要一步一步来。”苏然放松下来，重新打起精神，“你去盯着外面，给夏薇压压场子。”
斯卓的老员工不知道她来了公司。
发行部的电梯出口在东面，她是乘坐北面的电梯直接上楼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沈若娇笑着起身开门出去。
苏然拿起她送来的员工资料看了会，重重往后一靠，抬手捏了捏眉心。
她给公司定了两个方向，新招来的员工，分国内新闻部和国际传播部。
除了最基本的新闻采编，两个大的分部，还要负责制作短视频，制作容易传播的文字报道、动画、漫画。
各部门基本按照她穿书之前的构想设立，亏钱的速度，远比她预计的快。
从接手斯卓传媒到现在，砸进来的钱已经差不多三百万，还是不含房租的费用。
也就是自己手里阔绰，再砸个几百万都不怕。如果是在另一个时空，摊子不能搞这么大，请的员工还得多专多能，最好自己也要会很多东西才行。
苏然站起来转了两圈，又坐回去，打开笔记本电脑另外写了一份企划。
自己做自媒体一开始绝对不能搞这么大，她只有一百万的创业基金，这还是做迷宫和密室设计赚来的外快。
摄像摄影她跟着霍时远学了很多技巧，剪辑不行，得找迟笙苼给自己补课，后期字幕也学一下。
再有就是宣传。
这一项经过这一年的实操和观摩，基本上掌握了要点，做起来不难。
企划写到一半，苏然听到外面传来争执声，保存好文件，起身出去。
夏薇没震住这帮老员工，沈若娇也不行。
发行部和校对部的两个主任，带着二三十个人堵在她的办公室门外。新来的员工也跑出来看热闹，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。
“苏总，公司辞退我们凭什么不给补偿！”带头的发行部主任横眉怒目，“你有钱捐给学校，却没钱给自己的员工补偿，真是让人大开眼界。”
“就是，还财神，捐了上百亿，吹也不是这么吹的。”
“根据劳动法，公司无故辞退员工，必须赔偿相应的损失。”
“到底是娱乐圈里混的，立人设立到飞起，补偿一分不出简直搞笑。”
“我们的要求也不高，补偿一年的工资加奖金，这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益。”
“公司要是不答应我们的条件，我们明天就在公司楼下静坐，让网友看看所谓的财神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苏然抱着手臂，似笑非笑。
发行部、印刷部、校对部的员工七嘴八舌控诉了几分钟，见她毫无反应，渐渐偃旗息鼓。
新员工互相交换眼神，眼里写满了对苏然的崇拜。
夏薇心里又难受又自责，攥紧了拳头站在一旁，恨不得把这帮人全部丢出去。
沈若娇也生气。
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。身为媒体人，真的是一点颜面都不要，会议开始就不停挤兑夏薇，挤兑她。
以前她总觉得记者很厉害，是无冕之王。
见识了这帮人的嘴脸，她只想报警把人带走。
“说完了？说完到我了。”苏然倚着办公室的门，不疾不徐出声，“斯卓传媒因发布不实消息，导致锐锋损失超过十亿，被锐锋起诉索赔。一审判决，斯卓传媒须赔偿锐锋13亿，因无力赔偿最后将公司估价8000万赔给锐锋。”
斯卓所有的监控镜头，在她接手后，都换成极峰产的镜头，她要求保安部开启了全模式运行。
他们就算偷拍剪辑黑自己，也不用担心。
现场静了静，无人吱声。
“怎么不说话了？”苏然懒散站直起来，拿过夏薇推过来的椅子坐下，“你们并不包含在8000万里，想要赔偿，这个时间去拘留所，应该还可以探视原来的法人。”
法院估值的部分是斯卓传媒的办公楼、车辆、办公设备、电器折价，没包括员工。
有能力的基本拿了赔偿另谋高就，这些没地方去的，留下来准备讹她，也挺能想的。
“不给赔偿，这几个月的工资总该给吧。”发行部主任的气势明显弱下去。
“我刚才的话，陈主任你要是没听懂，就去文书网下载判决书仔细看一遍。锐锋从来就没有同意接收你们任何人，你们不走，我也没打算赶人。不干活还要工资要赔偿，真当我是冤大头啊。”苏然微微抬着下巴，喜怒莫辩。
这些人都是40来岁的年纪，在斯卓传媒干了20多年，忽然遇到这样的变故，日子肯定不好过。
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赶人，是他们自己非要闹。
斯卓传媒估价之前，按照最低标准，已经支付给他们部分赔偿。他们赖着不走，无非是想趁机再拿一笔，算盘打得很精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要么一分钱都没有，要么重新签合同拿比原来还低的工资？”陈主任的倏然变得阴沉起来，“公司的官司跟我们有什么关系，我们不知情，你既然接手了公司就该给我们赔偿。”
“你们知情与否跟我没关系，根据劳动法你们该找的不是锐锋，而是斯卓传媒。”苏然哼笑了声，目光淡淡地看着他，“要我把公司破产法条说给你们听吗。”
现场再次安静下去。
沈若娇和夏薇见状松了口气。
夏薇缓了下呼吸，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，说，“你们的雇佣关系在斯卓传媒，根据劳动法，公司破产应向你们支付经济补偿。你们拿不到赔偿跟我们毫无关系。按照公司规定，愿意留下来，必须签新的合同。”
“一个月不到原来一半的工资，你们也好意思开口？”陈主任怒不可遏，“不签。”
“公司的工资是根据工作能力给的，你们就值得这么多。”苏然脸上浮起讥诮的神色，“难不成，因为我是明星赚的多，就得多给你们？我的钱想捐给谁就捐给谁，就不给你们高工资怎么了。”
陈主任噎了下，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通知保安部，合同不签了。所有人都赶出去，闹事的直接报警。”苏然站起来，抬起头跟陈主任对视，“主任要是不服，可以去起诉锐锋。”
她还真不怕他们联手黑自己。
锐锋跟斯卓传媒签的合同白底黑字，法院也出具了相应的文书，闹到网上是自己占理。
“你等着。”陈主任丢下一句狠话，火大走人，“我们走！”
“办公室内所有的东西都属于公司，丢失一样我会立即报警。”苏然神色淡漠，“夏薇，通知保安部盯着。”
斯卓传媒的固定资产，是两层合起来接近两千平米的办公楼，三辆采访车，四辆公务车，一百多台已经老旧的电脑，十几台打印机。
别的就没有了。
大部分员工用的笔记本电脑，都是自己的私人物品。
“好的。”夏薇掏出手机通知保安部，让他们盯着没走的员工收拾东西。
苏然抿了下唇，目光落到新员工身上，“都去忙，第一期的专题做不好，我这里不会留你们。”
新员工低下头，纷纷回了自己的格子间。
沈若娇清了清嗓子，一脸无奈，“今天算是领教了下媒体人的厉害，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，合同规定的清清楚楚，他们竟然反咬一口。”
他们闹事的理由无理又粗暴。
斯卓传媒是因为被锐锋告了才破产的，所以老板必须承担责任，必须把他们没拿到的那一部分补偿，赔给他们。
当初在网上爆料，锐锋的心安系统被黑客攻击，好像不是他们做的一样。
“习惯就好，为自己争取利益没什么错，好好跟我谈，说不定我就心软答应了。”苏然弯起唇角折回去，“这边差不多理顺，我有时间就自己过来盯着，你多盯着喜加和燎原文化，今天的直播效果不错。”
“何止不错，运维的主管说，直播结束app下载量是之前三天的总和。”沈若娇忍不住笑，“已经有合作商上门，想要跟c位合作。”
有几家卖电子产品的，想要在c位投放广告。
她没同意。
c位的用户群还不够稳定，现在就接广告，会很劝退。
“广告的事情不急，过一段时间等日活稳定，用户使用习惯的数据收集得差不多，再考虑这件事。”苏然坐回办公桌后，拿出签好名字的文件递过去，“暂时就这么多人，不行再招，现阶段应该不需要。”
目前的人员配置，已经是中型报社的规模。
“行，公司这边我也就能管一下人事和财务，工作怎么安排还是得你来。”沈若娇苦笑，“我得继续学习提升自己才行。”
她原本计划今年领证，现在暂时不想了。
苏然到底还会投资什么公司，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明确的规划。趁着自己还年轻，多拼一下事业，晚几年结婚也没什么。
林砚那边的软件研发进入瓶颈期，也没心思考虑这个。
过年的时候，公司给了他不少股份，她这边苏然也给了股份，往后的日子能看得见会好。
“我也要提高自己，不了解的领域还有很多。”苏然看了眼时间，拎起包，“我去接弟弟放学，那帮人要是闹就直接报警，完了按时下班。”
沈若娇微笑点头。
发行部和校对部以及印刷部的员工，收拾好私人物品下楼后，并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聚集在楼下拉起黑白条幅。
苏然开车从停车场出去，远远看了一眼，戴上耳机报警。
拉条幅，下一步就该上网爆料黑她了。
打完报警电话，傅真的电话打过来，语气焦急，“祖宗，报社那边出了什么事，热搜已经冲到第一了。”
“没什么事，等我几分钟。”苏然说完挂断电话，转头打给夏薇，让她把会议室的监控、总办办公室门外的监控都发过来。
“我已经截出来了，刚准备给你发。”夏薇气得不行，“早知道办完交接就该让他们滚。”
“没事，发过来吧。”苏然挂断电话，打开车灯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，靠边停下。
收到夏薇发来的视频，她打开看了一会，登录自己的微博发布出去：真相在此，所有针对我本人、针对燎原传媒的不实消息，我以及公司都会通过法律手段维权。
视频发布，瞬间压了苏然无良那条热搜。
【不愧是有外资背景的报社，这嘴脸简直叹为观止，说他们有脸都是抬举了。】
【yue了，这些人是法盲吗？竟然口口声声要锐锋赔偿他们的损失，当初锐锋要不是及时反应过来，这会都破产了，他们也是助纣为虐的其中一员，怎么好意思要赔偿？】
【这帮人可太不要脸了，幸好然姐也不是吃素的，这要是没有监控，还真是说不清楚。】
【谁家帮这些人买热搜的，速度不要太快，小心遭报应。】
【心疼然姐，有钱就得多发工资给他们，脸可真大。】
【这些人估计是打好了算盘，以为然姐是公众人物，会因为被要挟而妥协。】
【说真的，要不是监控出来，这一波算计，然姐应付起来还真挺费劲。】
【然姐应对任何事都是又快又准，估计就是这种人练出来的。】
【希望然姐一毛钱都不要给他们，太恶心了。】
苏然看了一会评论，锁屏放下手机，重新上路去接苏宜年和时启放学。
赶到学校门外，刚刚到放学时间。
傅真发来消息，电影频道的访谈，霍时远有时间和她一起上，时间定在后天上午10点。一起发过来的，是采访提纲。
她看完所有提纲，随手把手机放到储物柜上，拿了一瓶水打开。
喝了口水，时启和苏宜年开门上车。
“姐，我哥说他要回来？”时启拿起她的手机，瞄到采访提纲，唇角忽然翘起来，“小叔是不是要追你了？”
“咳咳……”苏然被水呛到，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，“你小叔不会追我。”
霍时远的红线早被她咔嚓了，不管追谁都不会是自己。
他们只是比较有默契的合作伙伴。
“小叔不好吗？”时启有点失望，“我哥他配不上你，就算他要追我也不会同意，小叔还勉强。有钱，长得好看，身材也好。”
“你小叔在你眼里这么好？”苏然发动车子开出去，唇角微扬，“那应该值得更好的人啊。”
霍时远确实优秀，对她来说仅此而已。
她有种很强烈的直觉，自己能回去，回到另外一个时空。
“姐别听他安利，他今天又收了十几封情书，估计是想早恋了。”苏宜年无情吐槽，“隔壁班女生送的，她们还一直监视时启，看到有女生跟他说话都不行。”
“你不也一样，情书收的比我还多。”时启不悦反驳，“这星期得有一百多封了吧。”
苏然：？
苏宜年：……
完了，今晚回去怕是要上思想教育课。
……
苏然没给他们上教育课，只是让他们好好处理，别又发生霸凌事件，回头就把这事告诉时郁。
时郁：？我弟弟这么受欢迎的？
苏然：你对你弟弟的学霸光环一无所知，毕竟没当过学霸。
时郁：？文明人不挖黑历史。
苏然：谁跟你文明，尽早定航班回来，这事得你跟他们谈更好。
发送过去，她直接退出窗口锁屏睡觉。
13号上午，《狐说》开机。
这部片子的故事非常简单，过程很温暖治愈，结局却是be。
故事主要讲一只修炼成人形的狐狸，因为同伴没有修为到了年纪就老死，扛不住孤独和离别于是溜到人间寻死的故事。
狐狸选中的小镇上，有个叫玉娘的小姐姐父母双亡，陪伴她的奶奶也在她20岁这年故去。
单身独居的玉娘被附近的地痞盯上，因不想嫁给那又老又丑的地痞，决定跳河自尽。
玉娘跳河这一晚，狐狸因为做了很多事都没触犯天条被灭，也跳了河。
他水性好，自己没死还把玉娘给救了起来。
得知玉娘被欺负，他想这是个触犯天条的机会，把人送回去，并以玉娘亲戚的身份去收拾地痞。
地痞死了，他还好好的，于是又想去跳河。
出发前，他去跟玉娘告别，并陪她一起吃了顿饭。
这是他从来没吃到过的美味。
吃饱喝足的狐狸不想死了，老老实实告诉玉娘自己是妖怪，问她怕不怕。
玉娘却说，妖也不全是吃人的妖。
一人一妖继续在小镇里住着，狐狸有时候会带来受伤的狐狸崽子，请玉娘照顾。玉娘自己开了间豆腐铺子，卖豆腐，给狐狸做饭。
人的寿命毕竟有限，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后，狐狸送走老死的玉娘，自己把豆腐铺子开起来，没事就去茶馆说书。
他所有的故事，都叫《狐说》。
这部戏的男女主，都是燎原的新人，部分配角也是，拍摄地定在神秘小镇的影视拍摄区。
苏然没跟着过去，看完开机仪式的直播视频，给萧子骞发了条消息，继续忙手上的事情。
《琴声》上映至今，加上点映的票房，总票房过7亿，单日票房开始放缓，苏然和霍时远的cp却忽然热了起来。
超话里面全是他俩的剧照，参加电影节的照片也被翻了出来。
苏然听傅真说完，头疼看她，“这种事不需要担心吧？粉丝的喜欢都是一阵一阵的，电影下映就好了。”
她对霍时远唯一的感觉就是会赚钱，当男朋友还是算了，不如谈钱愉快。
“你对霍导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？”傅真还是不放心。
当初她追顾景寒，可是搞得自己在圈子里人憎狗嫌。
苏然抿着唇沉默片刻，正儿八经地说，“有心思，我想让他帮我赚钱。”
这事也就能私下想想，绝无实现的可能。
“让他给你赚钱？”傅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，“不想恋爱就行，我跟你说这事不靠谱。”
霍时远都看不上，那应该没人能入她的眼了，很好。
“可以放我走了吗，访谈10点开始，路上还要时间。”苏然无语站起身，“cp粉随便舞，不用管。”
她今天还要去斯卓传媒，争取让公司尽快走上正轨，下午还要跟迟笙苼学习剪辑技巧，很忙的。
“去吧去吧。”傅真也站起来，笑着提醒，“国乐团的专辑你想好没，他们马上就要放暑假。”
苏然挥挥手，开门出去。
赶到电视台还有20分钟10点。
苏然在楼下遇到霍时远，唇角扬了扬跟他一块上楼。
今天的访谈是直播，稍后会推出剪辑版本。
两人去化妆间简单补了下妆，一起回到直播间对流程。
霍时远跟她确认完后，放松往后靠，“中午有个重大的消息宣布，利好云天医疗，年底差不多可以申请港股ipo。”
苏然的眼神亮起来，“什么重大消息？”
乐果短视频的申请目前一切顺利，云天医疗再上市的话，只这两家公司她就有几百亿的身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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